乡愁
2007-08-19 13:28:52| 分类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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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喜欢说“家乡”或“故乡”。它们对于我来说,都是比较模糊的概念。我喜欢说“老家”。老家在我的心里的定义是清晰的,它指的就是粉笔岩,一个由五个社组成的连亘的大村庄。
我工作的地方离老家只有六七里,站在门口,就能够看见老家那道惹眼的白岩和稀稀疏疏的石头房子。老家真小,如果把它画在地图上那就更小了。可是我却如此眷念着它。当年我从学校毕业,其实是有机会到更远更好的地方去工作的,可是不知道为什么,我竟然就选择了离老家不远的这所中学。
老家已没了多少亲人。二叔一家已不在老家,三叔一家已定居在昆明,幺叔一家只有幺婶一人守着老屋,我的兄弟姐妹也都天南海北了。老家只留下爸爸、妈妈、奶奶和一个婶婶。我呢?虽然这些年我的工作环境没有变,可是,我的一只脚踩着老家的黄土,另一只脚已不知去向。而那些长眠在老家土地里的祖宗们,早已沉默不语。
从八十岁起,奶奶再没离开过老家的土地。八十岁以前,奶奶的身体还很硬朗,去过县里去过市里也去过省城里,之后就没去了。奶奶直言不讳地说:怕死在外面。在我们老家,老人认为一个人如果死在异乡,那么他的魂灵将不能回家。奶奶还惧怕火葬,而城市里的老人死了,他们的尸体大多会被熊熊烈火烧成灰烬。
那年远在昆明的二叔回老家看奶奶。刚进家门,一见奶奶,他就靠在奶奶的肩上,幸福的泪水夺眶而出,孩子一样。然后,他大碗的吃着苞谷饭,腊肉,像要把整个老家都吞进肚里。奶奶看着他的吃相,脸上的沟壑里,也浸满了清澈的溪水。
老家的土地上,有几条小溪永远在流淌。它们从岩缝里钻出来的时候,呼啦啦地唱着歌,奔向远方,寻找大海。它们什么时候才会流回来?倦了的时候,它们是不是也会有乡愁?二叔终于还是离开了老家,经过一条小溪,他停了下来,抬起头,看着天空,嘴唇蠕动着,想说什么,但是没有说。许久,他俯下身子,饱饱地把溪水喝了个够。然后,拿出一个瓶子,满满地装了一瓶。他说,他要把水带回昆明喝。二叔装水的时候,表情很凝重,装满了,倒出来,再装满。然后,使劲拧紧瓶盖。
一个瓶子,怎能够装尽老家的山山水水?
我从来没有长久地远离过老家,现在,站在我上课的学校门口,稍微抬头,老家的景物便尽收眼底。隔三差五,我还会回一趟老家。有时候,我也会陪父母在在地里干干活,与邻居说说话,与妇女们开玩笑。老家的每一条路、每一间房、每一个人我都熟悉,我听得出老家每一种鸟的叫声,辨得出每一口井水味道的不同,嗅得出每一种作物的气味。可是,为什么我会觉得老家离我越来越远?
某一个阳光暖暖的中午,村子格外安静,我一个人站在我家老屋门口的小丘上。母亲开始喂猪,父亲坐在门口,用竹蔑编制着家什。此外,便是异常的安静和静止。我突然想起年轻的母亲站在大门口梳头发的情景。她的黑发荡漾,像飘动的柳条。然后我想起一个已经死去的老人,他常常坐在自家门口的矮墙上吹唢呐,而那曲熟悉的《梁山伯与祝英台》在我的耳边反复响起。我想起过年时的鞭炮,它们被我们兄弟几个的火柴烧得鬼喊呐叫。我想起我们兄弟姐妹穿着开裆裤,远离心事的从前。而此时,在我的眼前,仿佛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村庄。
不管你信不信,我都要说说我的感觉:我站在空荡荡的老家的土地上,我想起曾经的村庄和村庄里的亲人们,而今,亲人们已把老家揣在怀里去了天南海北。所以,在我的心里,装满了沉甸甸的乡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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